镣中闲笔(01)(4/18)

严酷,某种意义上可称生不如死的流徙之刑!可恨的昏官,你们的良心都被猪油蒙昧了不成!

故今判犯羊钰,黥面刺配两千里,于甘枣州苦陲关服终生劳役!念此犯悍拒成命,狡黠不可轻觑,脖颈需加持重枷镣锁,铆箍双足予以押解,责令即启程,不得延误!流徙途中若图不轨,抑或窜匿,准免奏立决,无须犹疑!

黥面!刺配!两千里!大槌粗地敲在她天灵盖上,几乎把她震得昏死过去——还要加持什么枷锁……她一个自小养尊处优,饭菜里都未有过多血气的弱书生,还能跑了不成?荒谬!可笑!

然而判书还没完,被锁手罚跪的廪生如小兽一般怯生生哀叫着,她明白,再悲愤也好,也该强迫自己听完全文再瘫软下去。

另宣判,羊钰本属公门莘李,不思砥储,反效黄鼎故事,失德于天。故革除其功名及书院门生身份,永不叙用!身为高门贵胄,犯上悖狂,其心可诛,纪于地。故罚生世没入狗籍,自宗谱、家庙中剥除名号,赐姓为黥,并抄没一切私产充库!

如果说之前宣判是铁秤砣,那最后的没籍改姓就成了压倒羊钰的最后一根稻。她的脑瓜嗡的一声,几乎在耳鸣中背过气去。爹爹、慈的阿母和对她百依百顺的小姑没有庇护她,盛赞她才的师长们也未施以营救,她惊恐地意识到,就在刚刚,自己已像袋后厨垃圾似的被宗族师门扫地出门了。

她知道自己这时应该谢恩,但拼尽全力,也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古怪的呛咳声。再过片刻,呛咳转为抽噎,她将垂在对襟蝉翼短衫的琵琶袖上,绝望又丢脸地啜泣起来。为什么还要替她赎命?一夜间从万众瞩目品学兼优的千金才沦落成为罪狗 ,要先刺字毁容,然后披枷踩镣地一路走去甘枣州,她宁愿去死 ,现在就死 !

好在差役非是黄小子,在提刑司见惯了狱中冷暖的他此时颇有味地选择沉默,给槛笼里崩溃的小廪生留出些许喘息时间。我偏不要你的怜悯,恶心,下贱 ,做作!意识到自己在被这庸贱民开恩的羊钰哭得更大声了,滚开!要想我跟你走,除非你有胆在这格杀了我!

不知过去多久——兴许是一刻钟,因为琵琶袖已被泪水与鼻涕濡透,湿答答的担在她藕臂上。终于拾回几分理智,羊钰咬紧牙关,断断续续吐出字句:罪谢上善隆恩

这便是她愿配合的讯号,差役那张沧桑老脸上眉毛一挑,显然是惊愕于这次的犯这般识相,这般快速地进入状态:既如此,就先由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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