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长安春草】(04-05)(19/27)

鹰,与子弟们出上蔡东门嬉戏玩乐的时光,也再不可得。

这话若是出自旁中,不啻为恶毒诅咒,李林甫定要大怒,然而此刻由他最为倚重的部属说来,他只觉其诚,只觉其哀,只觉其惊心动魄,只觉其雷霆万钧。

寒意如渭水秋风席卷而来,沁入心肺脏腑。

他怔忡片刻,郑重道:你的心,我自然是明白的。

我在朝中多年,根基深厚,想杨家子究竟还动不了我——咸宁赵奉璋揭发我的''罪状'',那赵太守的下场你也见了,御史台还不是杖死了他?汝阴也不算远,我还将时常给你写信,长安有什幺时新玩意儿,我也遣给你送去。

萧炅苦涩一笑,道:举目见,却不能见长安。

谁谓长安不远?倒真是对不住了,恩相,我此后不能时常在你门下,为你倾尽绵薄……他连连摇,终于泣不成声,远望秀丽峻拔,直入云间的终南阴岭,远望凝结秦中滋阜川原灵气的锦绣都城,远望他已看不见了的,芙蓉开遍、锦鲤浮游,犹若瑶台仙馆的曲江池苑。

这河山,——真是美得让欲断肠欲心碎的河山。

他们曾共同站在咸阳原上登高指点,谋划如何让这河山更为繁华绚丽,他们也曾在深宅内室心深谈,试图扼杀这盛世中所有不谐的细碎声音,然而现在他终归要先一步离他而去。

李林甫放开萧炅双手,扶住桥栏,他身体动也不动,紫罗袖却微微颤抖,他铁石的心肠,在今却像初春冰雪,被萧炅的热泪与忠告融化。

指上美玉戒子因他用力扶握栏杆,而被坚硬白石擦出缕缕痕迹,他竟也不觉,只是借由石料阴冷的温度慢慢镇定。

他寂然想起,这灞桥如今另有别名,叫做销魂桥,取自江淹黯然销魂的旧句,然而任凭客子游断尽柔肠,销尽忧魂,这桥还是如此冰冷生硬。

他深深地吸气,似要将这饱含水分的灞河凉风,尽皆吸入滚烫肺腑,涤多来的烦怨和忧思。

半晌,他回过来,淡淡道:走吧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裴璇坐在床上,借着银釭跳动的焰影,正在看书。

她浓密睫毛投下淡淡阴影,直显得那一双秋水般的眼眸格外黑白分明。

窗外隐约传来唧唧虫声,伴着书页翻动的轻响,愈发衬得这一室之内小小天地的安静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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